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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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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

羋渡搬回一念峰時,已經是晚上了。

她搬回來時悄悄的,壓根無人發現,顯然是準備明天給那群小輩一個大驚喜。

當然,是驚嚇也說不定。

許久沒回到一念峰,如今又難得躺在熟悉的榻上,羋渡舒舒服服地靠在軟綿綿絲綢之間,把小光團往被榻上一放。

光團暖融融好似一團溫軟的太陽碎片,甚至還很努力地把自己變大了點,變成了現世常見玩偶的大小,很適合被人摟在懷裏睡覺。

羋渡一面伸手揉搓光團,一面還調笑道:“師兄,這回你沒胳膊沒腿,算是幹不了什麽了吧。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總算能舒舒坦坦睡一陣子覺了。”

聽出羋渡口中的調侃之意,光團也並不生氣,只是拱了拱她的腰腹,很自覺地縮進了被窩裏。

它似乎還想延伸出手臂一類的東西抱抱羋渡,但嘗試了半天終究無果,最終只得氣餒地縮成一團滾進伴侶的懷抱中,找了個舒適的地方臥下。

羋渡與謝授衣也曾無數次肌膚相貼過,暖融融的溫度傳過來,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一念峰的燈火被靈力挑滅,偌大的住所陷入沈沈的黑暗裏。

卻說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蓬萊宗的眾弟子們就開始了各自的早修。

與這些勤奮刻苦的弟子們不同,羋渡跟大光團貼貼睡得很香,直睡到上午才肯慢悠悠地爬起來。

大光團子察覺到羋渡的動作,親昵地蹭了她的下巴一下。光團沒眼睛,她也看不出它是何時醒的,只迷迷糊糊問了一聲:“早上好,師兄。”

她慢慢吞吞地起來洗漱用餐點,換了件輕薄利落的黑衣,這才把縮小的光團頂在肩膀上,朝一念峰下進發。

一路上倒沒看見什麽弟子,只幾個零零星星的孩子急匆匆正朝著哪個地方走。

羋渡頗感好奇,按理說這時候正是眾弟子活躍的時間,怎麽今日反倒瞧不見人影。懷著滿腔疑惑,她幹脆在路上隨便抓了個弟子問詢。

那弟子正低著頭趕路,忽然被旁人叫住,擡頭一看嚇得腿肚子都軟了。

“尊......尊者,您回來了?”

羋渡一邊感嘆自己現在名聲真是駭人,一邊毫不留情地故意抓著這弟子問個不停。有那麽一瞬間她終於找到了師兄欺負小孩的快感。

直把人家嚇得小臉慘白,感覺再問幾句就要嚇撅過去,她這才心滿意足地松了手。

原來今日是弟子們切磋的日子,現在大家都聚集在練武場那邊,等著看新一代的佼佼者們比拼勝負。

換句話說,就是弟子們私底下組織的比賽項目。

一想到比賽,羋渡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百年前的那場宗門大比。就是在那場大比裏,她從巫蠱之中動手救下了柳成霜,至此開啟了一切命運交疊波折的序幕。

而今倒是巧合,難得重回宗門,又碰上了一場比賽。

這下最愛湊熱鬧的鎮魔尊者算是來了興致,當即頂著軟塌塌的小光團就往練武場那邊走。

果不其然,隔著老遠,風中就傳來了年輕弟子們熱血沸騰的歡呼聲。

百年間修仙界世代更疊,一轉眼蓬萊宗又迎來了新一批年輕修士們。這些孩子依舊像百年前面對浩劫仍鼓足勇氣團結起來的師兄師姐一般,懷擁著少年最初的熱血與赤誠——很顯然,似乎還有些精力過剩。

羋渡溜溜達達到練武場時,場地已經被黑壓壓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通過觀眾雀躍的喊叫鼓舞加油聲,聽得出這場天之驕子之間的切磋已然接近尾聲。

大概是鎮魔尊者的氣勢實在太懾人,羋渡還未走到近前,最外層的弟子已然回頭發現了她。

肉眼可見的驚恐與惶然好似病菌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漸漸的,那些雀躍的喊叫歡呼聲也停歇了。年輕的弟子們顯然都聽說過這位修仙界至高大能的傳說,一時間就好似看見了天神下凡般,齊刷刷木楞地盯著羋渡看。

她所行過之處,弟子們保持著最震驚的尊重,紛紛主動避開,好似摩西分海一般。

黑衣的尊者就這麽輕飄飄地笑著,站在了人群最前面,得以看清此刻練武場上切磋的兩位弟子身影。

練武場上的戰鬥已到了最關鍵之處,一黑一白兩道影子纏鬥不休,顯然都是此代蓬萊宗中萬中挑一的天之驕子,舞槍弄棒起來竟也有那麽點淩厲的架勢。

尤其是那道黑色身影,鬼魅般穿梭於對面弟子的劍光之下,竟恍如幻影般無比迅疾,一輪下來沒有落得半點傷痕,反而把對手累得氣喘籲籲。

羋渡微一挑眉,卻見黑影白影驟然拉開距離,似在進行最後的對峙。

這時眾人方能看清,那黑影竟是個身姿挺拔勁瘦,眉眼淩厲似陰郁的黑衣少年。

少年手中並無半點武器,連短刃都未貼身攜帶,卻能連勝至決勝局,與對面那長劍在手的同輩爭上數個回合不落下風,其實力已然不言而喻。

——那是昔日的南宮牧,或者說,如今的羋牧。

百年間少年身形恍如昨日,只是再沒有百年前的瘋狂與偏執,更顯出修竹般的姿貌來。

羋渡聽見低低的絮語自弟子群中蔓延開來,好似微不可察的潮水湧動,聲聲句句卻皆被她聽得分明。

“看!那位就是鎮魔尊者唯一的弟子羋牧,新生代最變態的年輕修士,沒有之一。”

“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才知,這位真是怪物啊......”

“尊者是何時回來的?來此,莫不是特意為了看她弟子?”

場上兩人戰得正酣,哪裏聽得清外界觀眾們的竊竊私語。

只見那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對視半晌,忽然齊齊沖向對方,白衣弟子驟然將長劍橫起,顯然是打定一擊便定輸贏的念頭。

他這一擊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許多。可縱然如此,那劍光之速還是沒能抵得上羋牧閃身的速度。

只一個呼吸的瞬間,黑衣少年已然飄然出現在了對手身後,伸手直接從後用小臂扣住了對方咽喉。

那力道堪堪停在白衣弟子的喉結處,似乎只再用一下力,就能將他脖骨擰斷,使其死無葬身之地。其威懾之力,何須言說。

“你輸了。”少年淡淡落下一句,扣住對方咽喉的手臂松開,平靜後退幾步,點到為止。

至此,他的對手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怎麽敗北的。

練武場上一片震撼的寂靜,羋渡唇角揚起一絲弧度,帶頭鼓起掌來。

這掌聲似乎驚醒了看呆了的眾位年輕弟子,霎時間練武場內響起雷鳴般震耳欲聾的掌聲,那是對勝利者純粹的敬佩與心服口服。

不過,黑衣少年顯然已經很習慣於他人的稱讚了,面對眾同門不加掩飾的讚美與敬佩,他依舊神情淡淡的,像是並為此感覺到半分狂喜。

直到羋牧微一擡眼,忽然看見了立在人群最前面,正微微沖他笑著的羋渡。

少年的神情猛然間浮現出巨大的怔楞。

羋渡沖他笑著頷首,眼看著羋牧的臉上先是怔楞,隨後又轉向震驚與詫異,最後才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來。

那純然的喜悅一瞬間好像把少年的黑色眼睛都給點亮了,剛剛還面無表情的冷面少年此刻半秒都不敢耽擱,幾乎是踉踉蹌蹌地狂奔到了羋渡身邊。

如果這孩子後邊有條尾巴,那想必已經快翹到天上去了吧。

眾人歡呼間羋牧全然不顧他人目光,奔到羋渡面前下意識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欣喜地望著她的臉龐:“師尊,您,您是何時回來的!”

應當是太喜悅了,這孩子說話甚至有點結結巴巴,臉上浮現出不知所措的緋色。

羋渡感覺肩頭的團子一沈,像是有些慍怒地炸開了毛茸茸的光,便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如今相當容易吃醋的師兄。

“昨夜才回來,想著今日過來看看你。”

說著,羋渡又抽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讚揚道:“這一場打得好,真是越發進步了。”

聽了羋渡這一句誇獎,羋牧的臉上才浮現出少年應有的驕傲和稚氣,卻又故意想展現出自己的成熟,最後糾結半晌,才小聲道:“我,我會繼續努力的,師尊。”

黑衣的尊者望著那張與百年前少年如出一轍的臉,心中再度翻湧起些許酸澀情緒。

“有的時候,也不必那麽努力,”羋渡笑著點了點他的腦袋,“空閑的時候,去山下看看風景,買點好吃的,或者翹了早課多睡一會兒懶覺,又能如何呢?你現在已經很讓我驕傲了。”

羋牧睜大眼睛看著,心念一動,忽然無端地湧起難以言喻的欣喜與愴然來。

就好像,就好像他等這一句“你現在已經很讓我驕傲”等了太久,等了十年百年千年,終於在此時落了夙願。

他想挺胸擡頭努力笑著答應師尊的話,可不知怎麽的,眼眶忽然間紅了,喉頭也像是堵了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半晌說不出話來。

羋牧眨眨眼,很困惑於此刻自己內心深處湧起的情感,究竟來源於何方。

那麽熟悉的感覺,緣何他半點回憶都沒有呢?

但好在,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去糾結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

因為就在不遠處,已然傳來了他人急匆匆的腳步聲。

羋渡與黑衣少年雙雙回頭,只見練武場門口處,匆忙走來一道霜白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正是柳成霜。

柳成霜似乎也剛從戰鬥眾脫離出來,周身還帶著凜然的靈力氣息,腰間佩劍尚在蜂鳴。

百年後的她已與百年前的柔弱少女判若兩人,而今的柳師姐正是修仙界此代中的中流砥柱,蓬萊宗如今最年輕的長老,主掌對外的紛爭與沖突,素來以辦事幹凈利落再無後患著稱。

明眼人都看得出,葉宗主有意將其培養為下一任蓬萊宗宗主。

也正因如此,現今的柳成霜在修仙界可是好大一塊香餑餑,任誰都想與她打好關系,以便以後的仕途暢通。更有許多修士殷勤地對其展開追求,期望可以獲得這位未來大能的青睞。

就算放在宗門內,柳師姐也是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受眾弟子膜拜的優秀師姐。

今日一次看到了兩位風雲人物,練武場裏的人是越聚越多,大家安靜卻蠢蠢欲動地互相擠來擠去,都期望看見柳師姐與鎮魔尊者的談話。

這可是至高修士與未來大能之間的場合,千載難逢的會面。

不過,這也只是在外人眼裏的會面。

對於柳成霜來說,無論自己成長為什麽光鮮亮麗的樣子,站在羋渡面前,她也仍舊是當初那個需要被人開導,被人點撥,方能從作繭自縛眾掙脫出來的孩子。

她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還沒走到羋渡面前,就已然迫不及待地喊出聲來:“尊者!”

羋渡本來還在跟自己可愛的會搖尾巴的小徒弟互動,聞言彎起眉眼來望向柳成霜,語氣略有調侃之意:“你如此這般形貌,可就不像命運欽點的氣運之子了。”

柳成霜聞言也笑了:“我......”

她剛邁進以羋渡為圓心的幾米內,忽然感覺到一股冰冷視線從天而降,整個將其籠罩於視野之內。

其他年輕弟子修為低微,未能察覺天道的威脅與註視,羋牧身上又有羋渡的師徒契,威壓被羋渡擋了大部分。

柳成霜如今已然成長為一方天驕,今昔非比,又曾身為此界氣運之子,對天道氣息更是格外敏感。

察覺到此道視線,柳成霜剛想伸出去擁抱羋渡的手訕訕收回,目光在尊者身旁流轉一圈,最終落到了她肩膀上的那團小光團身上。

一開始,她還在疑惑於明明謝師叔沒跟過來,為何周圍會有天道的視線存在。

直到她察覺到光團周遭,竟繚繞著純正的天道氣息。

那一刻,柳成霜瞳孔地震,臉上明顯流露出震撼、困惑、難以置信等等情感雜糅的覆雜表情。

就連那張欣喜的笑臉,也在看見小光團的那一刻,出現了石化的裂痕。

“尊者,這,”她微張著唇,顫顫巍巍地、求證般地看向羋渡,“這不會,這......”

羋渡憐愛地看著世界觀遭受嚴重打擊的柳成霜,伸手把肩膀上的小光團捧到了掌心,還不懷好意地把它湊近了呆立當場的柳成霜。

後者頓時噔噔噔倒退幾步,好不容易才把眼睛裏震撼又驚恐的情緒藏起來。

柳成霜拼盡了百年來修習到了所有良好教養,深深吸了一口氣,沖著那團小光團畢恭畢敬地、顫抖地低頭問候道:“謝,謝師叔好。”

小光團原地彈了彈,算作回應。

柳成霜見此情景,眼中的驚恐情緒更濃重了,一時間甚至都忘了跟尊者搭話。

見狀,羋渡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上了心理導師般安撫性的語氣,還隱隱帶了點炫耀的意思:“看開點,雖然很難解釋你謝師叔是怎麽變成這樣的,但還是挺可愛的不是嗎?”

“你看,還圓滾滾毛茸茸的呢。”

柳成霜:“......”

尊者!!拜托你不要這樣啊!!

你手裏捧著的可是此界天道啊!!你這麽說更嚇人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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